［蔺靖］续魂丹²廿伍
蔺晨回营，恨恨地把头盔一扔，真丑！
“北境天寒，耳箍就不要带了，会冻伤。”
这是蔺阁主在撒丫子之前嘱咐他的。除此之外还给他带了些难寻的金创药和冻伤药，似乎早料到他会随梅北上。
父亲总是这样，看起来粗枝大叶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细如发对自己事事操心。看起来洒脱随意，骨子里放心不下儿子，总要算无遗策才甘心。
蔺晨对着镜子解耳朵上的银环时想起父亲的问题。“你想好了么？”
这是目前最困扰蔺晨的问题，远远超过他问父亲的那个。
蔺晨曾经说过萧景琰自然有作为太子应担的责任，当时是为了劝梅长苏安心养病远离朝局纷争，细想起来梅长苏也罢，自己也罢，都有非担不可的责任。
梅长苏离开江左的时候其实已经把后事料理完毕了。虽然他是江左盟的盟主，这些年江左盟也为他的复仇大业尽心竭力，但他给手下都留好了后路。江左盟这个庞杂的组织离了他也会安然平稳的继续运行下去，盟里的事务都有了一定之规，兄弟们有事情做也能护一方平安。不出意外，平稳维持个一二十年不成问题，再久之后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代帮主该多虑的了。
琅琊阁则是他蔺晨的责任。虽然他赌气陪梅长苏赴了战场，但自己依然是目前最大情报机构的掌门人，需要劳神定夺的事务繁多。被用作军医的确大材小用牛鼎烹鸡。
自接手琅琊阁以来，蔺晨做了不少改进。其实从蔺阁主时代就已经在不断优化情报分析统计方法，现在则更进一步。琅琊阁在蔺晨手中更像是一部机器，可以自行运转，所以他才有时间花在梅长苏的复仇大业上。他有时也想和梅长苏一样，做一个被架空的领导者，但他不能，因为琅琊阁只是个运算机器，远未达到决策层，细枝末节的操作已经优化的十分合理，但形势的走向总要掌门人定夺。更私心一点的目的，也许总有一天，琅琊阁会为萧景琰所用。蔺晨从来没排斥过这个念头。
见到父亲之后关于责任的思考又重新浮出水面，蔺晨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问题，他只是习惯性的把它放在一边暂时不考虑，因为手头亟待处理的问题太多。然而，这个问题终归是很多问题的本源。
父亲没有逼迫自己做违背心意的事情，只是把利害得失讲得很清楚。恐怕他老人家在自己想通之前就已经把可走的路都算明白了。
没拦着自己应该算是默许。
另外再有一样，自己是父亲的独子，蔺家唯一的男丁，传宗接代延续宗祠的问题是堪比琅琊阁运营问题的困扰。
蔺阁主刚离开琅琊出游的时候蔺晨曾偷想，父亲正值壮年，再给自己添个弟弟、妹妹解脱了自己的责任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但旋即拍灭了这个念头，就父亲对母亲的情意，这种事情恐怕是不会发生了。
那年自东海回来，在心机亭上，父亲说要给自己谋一门亲事，被自己一口回绝。此后，父亲就真的没有再提给自己娶亲的事。自己这几年虽然恣意妄为沾花惹草，但从未欠下风流债。老爷子大约心里清楚，是自己放不下萧景琰。自那时起，再没提过传宗接代的话题。
不过说到底，自己对萧景琰算得上是一场漫长的暗恋。也许父亲还一直在等自己从这场痴迷中不治自愈，一切的离经叛道会无疾而终。却不道，自己心中这团火不曾熄止，竟越烧越炽烈。
只是人越长大在爱情面前真是怯懦到了可笑的地步。什么固步自封，什么作茧自缚，形容的都是蔺晨自己。一直躲在阴影里傻傻的喜欢萧景琰这么多年，已经无法去想他会如何回应。二十八岁的自己做不到十岁、十五岁时候那般面对感情坦然直白。
是不是害怕萧景琰的拒绝，蔺晨说不清楚，情感经过十几年的酝酿发酵似乎已经不再是那青涩的模样。似乎这份情感已经溶进了骨髓里，时时左右着自己的判断。
也许，真应该，再也不见他。
蔺晨刚下定决心，梅长苏就打破了这个决心。
这次是真的了，蔺晨心想，要是和以前一样是骗自己心软该多好。
梅长苏大限将至，真的撑不下去了。
蔺晨看着飞流被支出帐外，脸上的假笑就再也维持不住了。
梅长苏歪在榻上，哆哆嗦嗦从狼皮被子里伸出手来抹掉了蔺晨脸颊上的泪珠。
“蔺晨，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别再招我了。”说不上一句就轻轻的喘嗽一阵“你要帮我！”
蔺晨知他是要交代后事，可金豆子仍是止不住，堂堂七尺男儿说好有泪不轻弹呢？
“你要是鲛人，我可就发大财了。”梅长苏此时还不忘打趣他。
蔺晨忿忿的用衣袖擦了擦泪。梅比他年长，可和他一般调皮，相处的这些年他们颇有些不分长幼玩闹到一起的去处。一到斗嘴上，都是不肯认输。经过这十几年的相处，两人与其说是朋友，医患，倒更像是兄弟了。
蔺晨本来生的白净，眼皮又是极薄的，略一动泪意就红红的。睫毛修长，扑簌扑簌的遮盖着一双带泪的大眼睛。平日里极洒脱的一个人，在这牵心扯肺的坎上，半点顾不得平日什么万般不在心上的形象了。
梅长苏见他止住泪就接着说“我知道你不愿意搅进京城的事里头，但你得替我传句话，给景琰。”不待蔺晨拒绝，又追加一个条件“亲口！”
趁着蔺晨发愣，长苏接着软软绵绵地说道：“告诉他，下辈子我还等他。”这语气里头无尽的缠绵，像是要把人的骨头都酥透。
“你什么意思？”蔺晨彻底懵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