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诚】【伪装者】“是爱情” (全)

1
细雨慢慢浸湿单薄的衬衫,他甩甩头把滴水的头发拢到一边,汗水多于雨水。走了,不胡闹了。希望一场倾盆大雨将世界浇的苍茫,便什么也看不到了。

远处一柄鲜红的伞下罩着笑的明媚的少女和温柔应和的少年。少年望着少女的眼神是所有少女渴望的那种专注。
“是爱情!”
许多年后明长官说。
即使在几层伪装之下,这句话,是真话。

他心里永远存放着一幅画。丝雨中,红伞下,少年的容颜和少女的笑。
大哥说那是爱情。

他一直没找到自己的爱情。怎样可爱美丽的女孩与他都组不出那红伞下的画面。无论与开朗或温婉的女孩子相处都无疾而终。
大哥说阿诚应该有自己的爱情。

大哥因为使命所迫斩断了与女孩子们的情缘,没辜负任何人的感情,没葬送任何一个女子的青春与婚姻,除了被冠以“爱情”之名的那个。
他担负起照顾大哥的任务,心甘情愿。即使大姐反复敲打,他也坚持对外下人的身份。他就是明家大少爷的管家,明长官的秘书长,毒蛇的副官,眼镜蛇的下线,他明诚总与明楼在一起。

“大姐,咱们是家人,不需要外人的认可。”他说。大姐摸摸他的头,把话咽了回去,转身去找明楼。
“阿诚从小听你的话,但他是咱们的家人,是你的弟弟。你在外面耀武扬威,不可以当他是下人。”
“小弟明白。阿诚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都是工作需要。”
“知道你们好,从小就是你的小跟屁虫。这么大年纪不结婚也是跟你学的。”
明楼苦笑着,这个锅真不愿意背。
“那你也不能总使唤他,自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都成了一级生活残废了……”大姐没有看到明楼脸上的苦笑,仍在用絮叨来教育自己的长弟。

明楼只当阿诚自在法国交往过几个女孩子未果之后似是对爱情灰了心,不再着意这件事情,加之家国民族大业未举,更一心扑在报国上更不在去寻觅什么欢爱之事了。
这一层还不能与大姐说。

他乐意明楼这样想,因为信仰而放弃了对家庭和爱情的追求,听起来还蛮高尚。他不想大哥知道自己的爱情与大哥的爱情不一样。明楼将他塑造成一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思想,不会将个人意志强加于他,尊重他的选择。
他从小粘着大哥,但从来都不是明楼的附庸。不过对于这件事他不想明楼知道,即便明楼不会指责他。

大哥的爱情叫汪曼春,时隔多年,这个爱情再度走入明家兄弟生活的时候完全变了模样。容颜依然美丽,但时时散发着血腥气,狠毒乖戾。但她看大哥的眼神时不时还会漏出年少时那种光,像极了伞下那个少女。大哥看她的面容依然柔和,似是情意不绝,但他知道,这不再是伞下少年的眼神。

他问过大哥,得到“卿本佳人,奈何做贼”的回答。
明楼不是不叹惋,那样一个妙人怎么变成现在这个嗜骨骷髅,不得不感慨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而对于自己成为这一变化的推手也有三分内疚。

2
他又问,爱情是这样短暂么?爱情是可以随时变换的么?

明楼略沉思答道:否定不了那一刻求近的心情,也决定不了未来的离聚,既不能辜负自己,也不能辜负别人,在我看来那种渴望的心情就是爱情。

原来大哥的爱情与自己一样。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求近的心情不会得到回应,这结果早在法国的青年时代就已经了然。回国就是为了信仰而生,也是为了信仰赴死。他庆幸的是他可以与爱的人并肩而战。

关于战斗,他认为是为了消灭敌人,明楼说是为了取得胜利。

他知道自己想与大哥并肩,还要磨练自己让自己站的更高。

在三重无间道中,他们真的没有多余的精力来讨论爱情的问题。这所有形而上学的问题,都让他们不禁想起法国求学的日子,所有关于诗歌、绘画、音乐、哲学以及各种主义与问题充实着生活,同学少年挥斥方遒。

他不再纠缠大哥关于爱情的回答含混而模糊,仿佛那只是关于哲学的机辩,而不是针对汪曼春。

很多事情,不需要大哥说出来,他也是知道的。一个眼神,一个手势,甚至是表情的一丝微动,他都懂得。

明台常笑他的两位兄长依靠脑电波交流,每当此时都会招来一顿收拾。兄长的玩笑也是开得的?自然要整肃家风。久而久之,明台不再拿这件事打趣他们,似乎默认这两人有双胞胎一般的心电感应。

其实,怎么会有心电感应或者脑电波交流这种东西。
幼年的他崇拜明楼,成人后,他敬重明楼。明诚从小受教于明楼,又随明楼赴法,与大哥分隔只有在伏龙芝军事学院受训的一年,明楼读过的书他大半也读过,明楼经过的心路他多半也走过或听明楼讲述过。
他在生活上照顾明楼,但从未放弃拓展自己的视野,求知欲促使他如同野草一般汲取知识,明楼的教导让这蓬勃的生命力去除杂芜终成兰草。
他并不是明楼的复制品,他会刻意去了解明楼知识结构中不具备的部分,他观察大哥的行为,与大哥交流观点,全方位的了解大哥。因为他知道大哥需要的并不是另一个自己,而是一个可以支援自己与之同行的人。

大哥刻意培养他独立的人格,而留在大哥身边正是这种自由意志的驱使。

关于爱情那些旖旎的想法只是现实生活的一瞬。他知道汪曼春是明楼生命中的一个过客,曾经爱过的人,现实中狰狞的敌人。
残酷的战争年代,爱情对于他和明楼都是过于奢侈的东西,他不敢沉浸。

而他终是凡人,护弟心切让他犯了错,在日本人的监视下捡起了明台行动中遗落在现场的手表。这是需要用生命来挽回的错。

在驶离日本领事馆的汽车里,明楼申斥了他。明楼没有发火,他极少发火,被情绪冲昏头脑会影响理智的判断。明楼不会指责阿诚,他只会想办法扳回这一局,虽然这并不妨碍日后会拿这件事揶揄阿诚。明家人总忍不住捡东西,只不过明楼捡到的是宝。

他担心自己暴露,更加担心的是由于自己暴露会直接危及明楼,明楼太重要太无可替代,对于军统,对于中共,对于明家,对于他自己。

明楼的计划太追求完美,一手拿三家牌的牌局总有蜜汁违和,在外人看来终是晦暗不明。但终归是解决了。


3
深秋的天气,萧瑟肃杀,万物似是在静候凛冬之至。
他庆幸厚重的大衣勉强掩盖了肩上伤口浓重的血腥气。为了掩饰受伤的事实,他依然坐在驾驶座,明楼坐在后座难掩关切。
下车后明楼打趣道“明台应该做好饭。”
他知道大哥是为了掩饰对即将面对明台当面对质的尴尬。
明台不止是大姐的心尖肉,大哥其实与自己一样对明台十分宠溺,但碍于长兄如父的责任,时常要摆出严父的姿态一番说教。

这一关非过不可。

果然,小少爷委屈不开心,闹的昏天暗地。要不是他看准时机搬出受伤这件事,让这两个少爷顺坡下驴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田地。
好容易哄的明台去做饭,明楼主动来给自己换药。

晚饭是小少爷唯一会做的食物——清汤面。明楼却偏又不让大家安生吃饭,非要抛出假设的话题,让本就尴尬的局面更加尴尬。
常年居间调停的他怎能放任,搬出貔貅技能,伸手要钱。
明长官借口面条难吃,面遁了……
果然是大哥的做派,他暗自偷笑,但看着用无辜眼神望着自己的小弟,发自肺腑的叹了一句“越有钱越抠门!”
明台一脸无辜的拼命点头。

“这一枪,怨我么?”明楼一边给他的伤口换药一边问。
“我想不出比大哥这个计划更好的办法,而且计划成功了。”他顿了顿又说到“这本来就是我的失误引起的,我应当……”
明楼没等他说完就用手拍他的头打断了话头“这不是惩罚,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才让你受这一枪……”说到这里,明楼不禁握紧拳头,想攥碎自己的不甘。

他知道,明楼不说他也知道他舍不得。他只是偶尔也需要从这些细小的地方让自己恣意感受明楼对自己的在意。一切那么堂皇,却只有他知道这些话会得到什么样的回应,这种源自亲情,又高于亲情的羁绊。

有时他也会在争斗闲暇的时光考虑,如果这场战争结束了,明楼会怎样,他又会怎样。他知道大哥曾对大姐许诺,战争结束就辞官教书、娶妻生子。他呢?他不会有妻子不会建立家庭,他不能辜负别人也不能辜负自己。
他已经有家了,也找到了自己的爱情,而这唯一的人就是自己的家人,还要苛求什么呢。他知道自己并非喜好男色,只是那个让他想永远在一起的人刚好是男人,刚好是家人。这些想法自己知道就好了,千万不能让大哥知道的,他暗自把决心下了千遍万遍。

4
肃杀的凛冬终于还是到来了,一时间万物俱寂,岁寒而知松柏之后凋。

死间计划如同黑夜的梦魇,把军统特工尽数卷入其中,非死即伤,侥幸活下来的人挫骨削皮从内至外被虐的体无完肤,精神或肉体。

演了无数场戏,嬉笑怒骂,他越来越娴熟的带上不同的面皮,不同的音调,应对纷繁的世界。
支撑他的,除了报国的信仰,还有那个近切的声音。他喜欢在疲惫的时候听到明楼说“你还有我陪着。”

明台这个少爷终是太年轻,一颗赤诚的心抵不过少年的冲动。他要正义,他要复仇,他要到如同母亲一般的大姐身边,正是这爱意将大姐推向深渊。

大姐去后,明楼时常发呆。上班强打精神,仅仅靠使命与信仰死死支撑。回到家里后,常常自己闷在屋里,不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
“大哥!”他推开书房门,走到明楼身边叫到。明楼微微动一下嘴唇算是回应。他把手里托盘放到茶几上,里面是牛奶,清粥,还有几样清淡小菜。
“大哥!”他又叫了一声,试图把明楼从哀伤的情绪中唤醒。明楼仍是没什么反应。
他索性坐到明楼旁边,把明楼的脸扳向自己,抓着他的手说到“明楼,你看着我。”
大哥茫然的抬起眼,似是有一丝疑惑。
“大哥,你是我的家人么?”
明楼听到家人二字似是渐渐回过神。
“我刚才,有点困,你说什么?”
看大哥醒还过来,他放下了心。
“大哥,我来给你送晚饭。最近大哥总不来餐厅,落我一个人吃饭。阿香要说鸠占鹊巢了。”他想用轻描淡写带过这浓稠的化不开的悲伤。
“平时你是最担待我的,这会儿怎么反而……”明楼说着鼻子有点酸,眼泪涨涨的涌上来。
他一把抱过明楼,自己的头埋在他的肩窝,在明楼眼泪决堤前紧紧的抱住他。他知道明楼不想他看到自己流泪。他也知道明楼的眼泪都是大姐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明楼在外面再怎样八面玲珑十面威风,再怎么显得成熟稳重老谋深算,他也只是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于家于国他担负了太多与年龄不符的压力。
肩头呜咽不止。
他静静的拥着明楼,眼泪也如同断线,丧失亲人的痛苦,总要有个出口。

明楼渐渐收了眼泪,干咳几下清了清嗓子,说到“我对不住大姐,很多事。也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和大姐说。”望着眼前这个松柏一般挺拔的青年,顿了顿又继续说到“我答应过大姐,要让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至少让你,生活在阳光下。”
“我不会去重庆也不会去延安,除了你身边我哪也不去。”
“阿诚!”
“不许和我犟。”
“我还管不了你了!”
“从工作角度讲,你需要我做助手做掩护。从生活上,就不用我说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出差那几天你怎么过的?”他也顿了顿,直视着明楼的眼睛“你要是担心我,个人,那我也告诉,我就是你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弟弟。我就想和你在一起,哪也不去。”
明楼知道明诚这些年的书没有白读,训练的苦也没白吃,没有白白在政府办公厅混日子,三教九流皆有熏染,现在想要从道理上讲过他并非易事。
明楼也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自己离了他是要吃苦头的,但他话里头的情意,即使他不说自己就不知道么?可不能图自己方便葬送了弟弟的一辈子。
“我答应大姐战争结束后去教书,娶妻生子……”大哥低着头不敢看阿诚的眼睛,声音也越来越低。
他又怎会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大哥看来是嫌我碍事了?请大哥放心,战争结束,用不到我的时候,我自然去过我的日子。”
大哥听到这话抬起头望着他“阿诚,你不要总是以我为先,不要菲薄了自己。”
他知道这一天终究是来了,这些话终究会说出口,要说就要对着大哥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说到他心里“我没有菲薄自己,只是一直以来总要先想着你,心里才舒服。我不是为你,是为我的心。”

“阿诚你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如果。可是如果这场战争永不结束……”他打断了明楼的这句话“大哥,抗战必胜!但这场战争在我们心里,永远都不会结束!”

这场战争远没有结束,而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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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一次写完,没想到把脑子里的小剧场码出来这么费时间。昨晚熬夜写完,早上醒来又修改了一下,不长直接放在一起了。觉得不长居然还用了一天时间…………
谢谢喜欢的大家。
初次写文,请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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